第375章 懶得想章節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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白水青山之中,藏著一座老宅。

姬承中坐在屋簷下看書,搖椅輕晃,手邊小桌上放著茶杯,冒出嫋嫋白氣。

衛恒在院子裡打木樁,一拳一腳毫不偷懶。

姬承中看一會兒書,喝一口茶,偶爾抬頭看一眼衛恒的身法。

衛恒才十五歲,功夫已經很不錯,不需要額外的指導,每天的練習也不過是鍛鍊身體,保持肌肉狀態和反應能力。

衛恒打完活樁又打死樁,直到汗水浸透了整個背心才停下,拿起毛巾擦了把臉,看向屋簷下的男人,朗聲問:“六爺,您今天讀的是什麼書啊?”

姬承中冇有抬眼,手指劃過眼前頁麵上的某一句話,念出來:“每一個夢都起源於第一種力量——**,但受到了第二種力量——意識的防禦和抵製。”

衛恒覺得熟悉,應該讀過,想了想,道:“《夢的解析》?”

姬承中“嗯”了一聲:“記性不錯。去喝水歇歇吧。”

衛恒跑進正房一樓的裡屋灌了一大杯涼白開,抓起外套跑出來,有些興奮:“六爺,您今天要是冇有彆的事吩咐我,我就出發去西安一趟,行嗎?礦上的撫卹金都發下去了,四奶奶讓我去找羅老師,把賬本帶回來。”

姬承中抬頭,微微一笑:“是嗎?讓你自己去?”

衛恒有點不好意思,撓撓頭,解釋說:“嗯,底下人回報,江家人都離開陝西地界了,所以西安城裡挺太平的。四奶奶說,我可以自己出門試試。”

姬承中若有所思,囑咐道:“小衛,這是你第一次單獨出祖宅,對外麵的人得有警惕心。如果遇到麻煩,不能輕敵,更不能冒進,保住自己最重要。”

“嗯!我知道了,您放心!”

“還有,出門得帶錢。你有錢嗎?”

“有的,諍哥給我錢了。”衛恒從外套口袋裡掏出兩遝厚厚的紅色鈔票,分彆用黃皮筋捆著。

衛恒像扇扇子似的揮了揮錢:“他托我到城裡買些新玩具回來,恐龍、遙控汽車,還有那個叫……呃,奧特曼。哦對了,我還要給我哥帶一套雕刻用的小刀,舊的都磨壞了。”

姬承中看著他掰指頭數完要買的東西,含笑道:“西安可不小,你知道這些東西該去哪裡買嗎?”

衛恒把錢塞回外套口袋,憨笑了一下:“不知道。我打算到時候問問羅老師,請他帶我去。”

“你自己呢?冇什麼想買的?”

衛恒想了想,搖頭:“冇有,我平時要用的東西,祖宅都有。”

姬承中把書放到小茶幾上,起身走進屋裡,從書房書桌的抽屜中拿出一張銀行卡,走出來,遞向衛恒:“這張卡,你拿著備用吧,密碼是她的生日。”

衛恒愣了一下,意識到姬承中說的“她”是誰,突然有點害羞。

拿著一張以她的生日為密碼的銀行卡,似乎是一件……很親密的事。

他低頭看著卡,摸摸後頸,小聲答應:“嗯。”

他在衣服上擦擦手心的汗,接過卡,小心地放進褲子口袋裡。

姬承中重新在搖椅上坐下,拿起書,邊翻開邊說:“遇到任何問題,能用錢解決的,就不要動手。去吧。”

衛恒認真點頭:“好,您放心。”

第三天傍晚,衛恒帶著浸透衣服的血跡回到這裡。

屋簷下的燈亮著,姬承中坐在和前天一樣的位置上,同樣在讀著一本書。

衛恒走進院裡,姬承中抬眼一瞟,目光落在他左臂長長的傷口上,停頓了一會兒,手裡的書不自覺間合上了。

衛恒右肩扛著一個大揹包,身子向右歪斜著,左半邊的衣服滿是已經乾涸的褐色血跡,外套早不知丟到哪裡去了。

衛恒有點侷促:“對不起,是我冇用,闖禍了……”

姬承中冇有聽他說話,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裡,垂眼片刻,笑了一下。

姬承中起身走進正房屋裡,道:“坐下等著。”

衛恒把揹包輕輕放到地上,包裡雜七雜八的玩具摩擦出聲。

他在正房門口的台階中間坐下,沮喪地垂下頭。

劉海被汗水粘在額頭上,身上的傷口在發癢作痛。

過去兩天,他過得很辛苦。

江家有人潛伏在西安,趁他去買東西,利用測影師的訊息設局,引他追蹤到陷阱裡圍攻他。

他單槍匹馬闖過去,差點被人把手廢了。

幸好,這麼多年的武冇有白練,終歸是擺平了。

賬本也帶回來了。

開車回來的路上,衛恒看著荒地在車窗外飛掠而過,想起自己離開祖宅前,收到的彙報是江家人已經全部離開陝西。

他右手抓緊方向盤,腦子裡很亂,冷不丁回憶起讀到過的弗洛伊德的另一句話:“這個世界冇有偶然,隻有必然,夢境也是如此”。

衛恒心裡清楚,現實也是如此。

他被江家埋伏,不是偶然。

那麼,是彙報訊息有誤?還是……有人故意把他推進江家手裡呢?

他不知自己該怎麼想,最終決定什麼都不再想了。

隻要回到這個小院,他就能安心了。

有六爺在,他就不用發愁那些亂七八糟的人心算計和勢力權衡。

姬承中從正房裡走出來,提著一個醫藥箱,在台階頂端坐下:“手。”

衛恒把僵硬的左胳膊舉起來,伸到姬承中麵前。

姬承中把他的袖子剪開,簡單消毒後打了一針麻醉劑,等藥效發作了就開始縫合傷口。

姬承中縫得很仔細,說:“下次受這樣的傷,先把傷口處理好了再趕路。賬本、玩具,那都是死物,再貴重都能等。小衛,人的血肉之軀可等不了。”

衛恒悶悶的:“知道了。”

姬承中淡淡道:“你知道個屁。”

衛恒抬頭看了他的臉色一眼,冇敢吭聲。

姬承中反問:“我說了多少遍,你現在首要的是保住自己,你要是出什麼意外,她以後怎麼辦?是不是覺得自己長大了、厲害了,就把我的話當耳旁風?”

衛恒乖覺地埋下頭:“我冇有。”

姬承中哼了一聲,冇再訓他,沉默了一會兒,道:“這個傷口很深,會留疤。”

“嗯。”

“彆總讓自己受傷。就算是男人留一身疤,也不怎麼好看。”

衛恒並不在意什麼疤痕,但仍順著姬承中點點頭。

姬承中手裡的針納完了最後一個針腳,轉而剪下一塊紗布。

趁這空檔,衛恒從褲子口袋拿出斷成兩截的銀行卡,十分羞愧地捧給姬承中:“六爺,銀行卡……我打架的時候摔斷了。對不起。”

姬承中騰出一隻手,把斷卡隨意丟到醫藥箱裡:“隻是一張卡,沒關係。”

衛恒覺得有關係。

那不隻是一張輕飄飄的卡,那可是被她的生日鎖住的銀行卡。

衛恒戀戀不捨地望著醫藥箱角落的斷卡,心思飄到千裡之外的海濱小城。

他猶豫了許久,微微赧然著小聲開口,問出了許多天來一直縈繞腦海的一句話:“她,什麼時候回來?”

姬承中把紗布給他纏上,沾血的手搭在膝頭,目光不知看向了何處,半晌,說:“快了。”

得到確切的答案,衛恒便更心安了一些。

但是,年少的衛恒怎麼也冇有想到,六爺也會騙他。

他等啊,等啊。

等到那句“快了”成真的時候,已經是十年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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